C7.话剧排演

午休时间,姜源儿提着刚领的一袋水果走出食堂,准备回寝室休息。草系偌大一个院子万籁俱寂,连树上的鸟虫都歇了。她一边走,一边把沉甸甸的布袋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。

每个系都有自己的福利待遇,水系的鱼虾随便吃,草系则是水果不限量。原本后山的一大片菜地和养殖场都是草系的,早年被充公当成了学校的菜市场,专门供给六系食堂。

当时的草系长老死活不愿意把芳草院里的果树交出去,这些四季常青的灵物就成了草系最宝贵的东西之一。每过一段时间果树就掉东西下来,学生们随地捡起来,用袖子一擦就可以拿着啃。除了香蕉苹果橘子这种普通的水果,芳草院里还种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果子,只不过她对食物挑剔,不爱吃长相磕碜的水果,最后都拿去喂院子里的那只小猴子了。

姜源儿沿着院墙边走,一路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儿。她忽然发觉这是一个绝佳的编舞场地——绿草如茵,树木葱郁,空气清新,无人驻足。

她放下装水果的布袋子,在空中画了一个与人身差不多大小的云镜。镜中的女孩安静地伫立,正巧一阵风从右侧吹来撩起面纱,显露出她不曾展现在外的脸孔。

面纱于姜源儿而言不是装饰,而是蔽体的衣服。在没有遮挡脸部的情况下与不亲近的人相处,她便浑身不自在。在穹下时她习惯戴口罩,即便在教室里也不愿摘下,老师体谅她的特殊情况,而同学们自然是把她当怪胎,久而久之她不擅长与人交流,反而和动物更为亲近。

树影摇曳,镜子中自己赤裸的脸被身后的茂盛草木映照,她感到莫名安心。乐曲在脑海里响起,她跟随身体的本能而自然律动。

拧,倾,圆,曲。仰,俯,翻,卷。

她睁开眼看这片天地,将自己抛了进去。古老的树木亭亭如盖,交错在头顶,树影婆娑,轻柔抚摸她的脸。她随即想起了许多母亲在睡前念给她的诗句。

“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。”彼时沉睡在冬天,此时苏醒在春天,她重见天日,找回了对阳光和花香的认知。

“徐引竹间步,远含云外情。”她是白鹤,凌波微步,雪翅向风而开。

“应为洛神波上袜,至今莲蕊有香尘。”她又变成莲花,仰面绽放,摇曳在谁足边。

每编完一小节自己满意的动作,她都用云镜留下痕迹,以便之后反复回看。大约跳到微微喘气发汗的时候,她看见镜子里地上的布袋子正一点一点往右侧挪动。

一只小猴子正费力地拖拽装满了水果的袋子,被人抓了个现行,立马扔了袋子将手撤回去,站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
姜源儿蹲下来,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枇杷剥开皮,递给它:“今天中午没吃饱吗?给你。”

小猴子吱吱叫,两只手作推拒状。

“不想吃这个?”她把袋子抖了抖,“那你想要哪个,挑一挑。”

它从水果堆儿里抓了一根香蕉,熟练的剥下皮,啃了起来。

姜源儿笑了,蹲下来看着它吃香蕉。它腮帮子鼓鼓,嘴里嚼着手里也没闲着,开始拽她的衣服。

“又怎么了?”

小猴子眼睛瞪得溜圆儿,指着上方。她仰头望去,就见一个红色的身影跨坐在院墙上,像是骑着马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。

“仙女儿!你怎么现在才抬头啊,还是那只猴子提醒你,要不然我坐到天黑你都看不到我。”

原来是何逐荣。

刚开学不久,她们毕竟只见过几次面,姜源儿对这个女生的印象并不深,只记得她性格直爽,快言快语。既然一点儿也不熟,何逐荣在这时候跑来,大概是因为小组的什么事要找她吧。

姜源儿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:“你怎么爬到那上面去了?”

何逐荣的马尾辫随着她倾身的动作垂了下来。她远远地喊:“我想来找你玩啊,但是午休时间侧门关了,我费了老大劲才爬上来的。”

“你可以从正门进。”

“啊……说得对。”

她脚一收,从墙那头跳了下去。

那抹红色的身影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墙头,接着便是连续的“咚咚咚”几声重响。姜源儿听得心惊肉跳,连忙从地上捡起袋子,沿着墙根快速往正门跑,那只小猴子也紧紧跟随在她身后。

草系的院子太大,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心里想着这个队友要是摔骨折了,她还得赶紧去找老师一起抬人去医务室,要是自己跑慢了就误事了。

眼看着正门要到了,那个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,风风火火地冲进来:“哎?仙女儿你怎么也跑过来了?”

姜源儿大喘着气,慢慢停下脚步说道:“我听见那几声响,以为你直接摔到地上了。”

“怎么可能。”何逐荣撩了一下落在右脸的刘海,“我上去的时候是垒三个箱子爬上去的,下去当然也是跳箱子了。你还担心我呢?”

那只小猴子站在姜源儿的脚边频频点头。何逐荣对它来了兴趣:“这猴子怎么也跟着你一起跑过来了,它是你养的宠物?系里不是都不让养吗?”

“我刚刚喂了它一根香蕉,它就跟着我了,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
“还能因为什么,它喜欢你嘛。”她撑着膝盖弯腰,“你这个袋子里装的都是水果啊?”

姜源儿点点头,把袋子拉开。何逐荣指着里面:“这个长得像葫芦一样的是什么?甜吗?”

“这是羊角蜜,很甜的,你拿一个去吧。”

她一手接过瓜,又指旁边:“这是枇杷吗?”

“对。我吃过一个,很甜的,你也拿几个去吧。”姜源儿捞了几只枇杷,何逐荣刚要接,恍然一拍脑袋:“哎,我是来找你玩儿的,怎么到头来变成你给我投食了。不要了不要了,你留着吃吧。”

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
“也……没有。”何逐荣摸了摸后脑勺,“我主要是想看看你们系里边长什么样子。他们都说草系的院子好看,但外面看不清,得要进来看才行。”

姜源儿沉默了一会儿,“你想参观什么?”

“树屋啊,树洞啊,还有那棵两千岁的神树!”

“你记得我们两点钟还有一堂大课吗,这么点儿时间可能来不及。”

“没事儿,我就随便看看。反正又不是只来这么一次,以后还有机会再来参观嘛。”

姜源儿算了算时间,“那我们去看看神树吧。一去一回,差不多能赶上下午的课。”

“好,你带路,我跟着你。”何逐荣说着,把她手里的布袋子夺过来,“这么沉,我帮你拿喽。”

姜源儿没有了拿的东西,只好揣着手往前走。一路上何逐荣都在东看看西摸摸,她走路时动静大,有几座树屋的窗户里探出睡眼惺忪的脑袋。小猴子都跟在姜源儿脚边,时不时回头张望,朝何逐荣张牙舞爪。

“别这样,人家是客人。”姜源儿垂眼对它说,“你乖一点,以后我的香蕉都给你,好吗?”

它举起双臂,吱吱呀呀的好像在抗议。姜源儿转过头,果然看见何逐荣不小心踢乱了一处草垛,正在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复原,朝她尴尬地干笑着。

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树下。古树参天,树身壮硕,大约要十几人手牵手才能在四周环绕。

何逐荣仰着头围着树走,下巴都合不上去。“这——这树上也住人吗?”

“在最开始是有人住的。我们系的始长老亲手栽下了它,她去世之后这棵树就一直没倒,这么多年以来都被当作神树。大家怕惊扰到它,就没有人住上面了。”

“这树活了这么久也是稀奇。”何逐荣说,“两千年,这够咱们活多少辈子啊。再怎么说,那个什么地壳运动也把得把它弄倒了吧。”

姜源儿的目光投向树顶:“这里改朝换代无数次,就算没有自然因素,也早应该被战火摧毁了。可它像是被神护着一样幸存下来了,所以大家才叫它神树吧。”

“它除了活得久,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?”

“我们系的老师说,神树积攒了几千年的灵气,不需要土壤就可以生存,还可以给这一片活动区域里的生物提供养分。整个学校的树木和花草能长这么好,全是靠它了。”

“那它也总有灵气用完的一天吧。”

“其实算起来已经快到期限了。前段时间草系和地系的老师在神树底下埋了一个聚灵的法器,确保神树能继续庇佑这片土地。”

何逐荣推测道:“它要是枯了,是不是整个学校的花草树木也会跟着一起完蛋?”

“不太可能。神树只是让花开得更好、树长得更茂盛。它们生长还是枯萎,主要是靠土地。要是土地在这里不起作用,地系早就被除出六系了。”

“说的也是。”何逐荣仰着头太久,活动了一下肩膀,“这树会不会说话?”

“说话?”

“妖精不是都会说人话嘛。它都成神树了,活了这么久,跟普通的树当然不一样了,就像活了几百年的猴子精能说人话,和普通的猴子叫是不一样的。”

一直没吭声的小猴子此时不满意了,梆梆地锤起了自己的胸口。

何逐荣板着脸说:“我又没说你,你怎么自己对号入座起来了?”

小家伙被惹毛了,从地上抄起一颗小石子,“啪”的一声砸在何逐荣的手臂上。

“喂,你怎么还拿石头砸人啊!”何逐荣不甘示弱,捡了个拳头大的石块扔过去。

那猴子往左一跃躲开了去,石块直挺挺砸到了神树上。这可不是“啪”的轻巧一砸,是“咚”的重重一撞。两千年的神树,就这么簌簌落下好些翠绿的树叶来。

何逐荣的动作僵在原位,就连姜源儿也吓住了。

“我,我刚才是不是……”

姜源儿的心跳得飞快:“你力气怎么这么大?”

“我也没用多大力啊,谁知道这树这么不经砸。”何逐荣声音都变小了,“应该没事吧?树掉几片叶子,跟咱们掉头发差不多。”

小猴子捧着肚子指着她开始笑,咯咯哈哈的怎么都停不下来。何逐荣哪经得住挑衅,气势汹汹地追在它后边跑,被姜源儿一把拽住:“别闹了,等会儿还想一头撞树上吗?”

“仙女儿你怎么还帮着它啊,它平常肯定是爱跟一些不学好的待在一起,有样学样才这么讨人厌的。”

“你不理它,它就不会找你麻烦了。”姜源儿转移话题道,“我们节目的道具你准备得怎么样了?”

何逐荣怒火未消,勉强答道:“我已经找系里登记了,排练的时候随时可以借来。”

“上次小组开会你去吃夜宵了也没来,我正好跟你大致说一说吧。妹妹说她已经把剧本写好了,是发生在东海龙宫的故事。”

“角色有哪些?”

“龙王,龙女,金蟹将军,龟丞相,还有一个人类舞姬。”

“那你肯定是演那个舞姬了。”何逐荣掰着指头算,“夏禹是龙王,妹妹是龙女,葛子闲是龟丞相,我是金蟹将军。对吧?”

“子闲一开始就找妹妹选了金蟹将军这个角色。”

“噢。那我是龙王?”

“龙王是夏禹。”

“我是龙女?不可能吧。”

“龙女是妹妹。所以你……”

何逐荣目瞪口呆:“我,我是龟丞相?有没有搞错啊!我堂堂一个火系人怎么可能演龟丞相这么怂包的角色?”

“当时分角色我也觉得不适合你,因为龟丞相是,”姜源儿斟酌了一下措辞,“智者角色。”

何逐荣显然没听出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,自顾自陷入绝望:“怎么能是龟丞相啊,不行,葛子闲抢了我角色,我要找他算账去。”

“如果不想演也可以把这个角色去掉的,不影响剧情,就是少几句话而已。”姜源儿提议道,“我们其实还缺一个旁白,要不然你来做吧?”

“也行,听你的吧。”何逐荣愁得不行,找了树底下一个大石头坐下来,“话说我们这个节目,背景音乐不是交给那个姓葛的了吗。他非要把咱们用的音乐拿去给他乐队的师兄改,都几天了,最后的版本还出不来。也不知道他还要折腾多久,磨磨蹭蹭,急死个人了。”

“不急,我帮你们编的舞很简单,动作也少,学一会儿就能跳了。”

“你编好舞了?”何逐荣从石头上跳起来,“这么快,你不会就是刚才编的吧?”

“就在你坐墙上偷看的时候。”

“我才没偷看,我光明正大地看的。”

姜源儿笑了。“开会的时候夏禹说已经约到了今天的练习室,大家商量好了今天晚上排练。七点,在那之前把夜宵吃完吧。这次记得一定要来。”

“七点哪能叫夜宵啊?我买点东西大家一起吃吧。仙女儿你想吃什么?”

“你随便挑一个就好。”

“随便不行,你必须说一个名字!”

神树上又有几片叶子落下,被风吹得起了几个旋儿,又停留在她们的肩膀上。


夏禹和葛子闲在穹上的前两周过得像两只没绑绳的螃蟹。除了上课排练节目,就是撺掇何逐荣一起东走西撞。没过多久他们就把学校给逛熟了,也在风纪委员前面混熟了。

“夏禹葛子闲,不好好穿校服、乱翻栏杆、在重生河边嬉笑打闹……我在你们名字下面都可以记一排正字了!”

“同学,翻栏杆那次是因为真的来不及回教室了,我们没办法才抄的近道。”夏禹补充道,“还有刚才,我们俩距离河边至少隔着两臂的距离,真的没什么危险。”

“等一下同学。”葛子闲往前一步,“我们组有个女生和你一样是风纪委员,你认识吗?”

对方疑惑道:“谁?”

“姚心烛,那个头发卷卷的圆脸女生,你认识吗?”

“啊。我记得她,她是管周四的。”

“对了就是她!她上次还和我们提到你了。说你是草系的,人特好,下次去草系做实践课活动的时候可以叫上你一起。你来不来?”

风纪委员被他问懵了。

“哥们儿,都是刚开学没多久,你不多认识几个人嘛?一回生二回熟呀。”

“那……你们队友不会觉得打扰吗?”

“哎,我们组事儿最多的两个就在你跟前了。我葛子闲,还有他夏禹,”葛子闲把旁边的人一把拉过来,“剩下那几个性格好得不得了,所以你放心啊,咱们不觉得打扰。”

“好,好吧。那谢谢你啊。”男生磕磕巴巴道。

“小意思。”

男生欢快地离开了。葛子闲转身一个得意的响指,“小禹子,还不谢谢你大哥?”

夏禹靠在栏杆上:“姚心烛真跟你说这话了?”

“那当然是没有了。”葛子闲露出一排大白牙,“我是不是毫无破绽?”

“脑门儿上写着俩大字,骗子。”

“哎呀,上次妹妹的确提到了那个男生。不过她也说了,他和他们队友关系不怎么好。我想着如果有人找他一起玩,他肯定乐意的。而且这么一打岔,他也想不起来要给我们记一笔的事儿了。”

何逐荣正好朝这边走过来,“葛子闲,你龇着个大牙笑什么呢?”

“为了不被风纪委员罚去后山的牛棚做清洁,我把妹妹卖了。”葛子闲冲夏禹抬下巴,“当哥的现在不高兴呢,看那脸垮的。”

何逐荣上来就是揪耳朵:“别转移话题,你干什么坏事了?”

“痛痛痛——有话好好说!姐!”

夏禹咳了一声:“我先提醒你一句,姚心烛很记仇,你把她卖了,回去小心点。”

“你小子没良心啊,加上这次我们违规次数已经有十次了,按照规定是有一个星期扫垃圾处罚的。要是我刚才不临时想出来个办法,我们现在已经在后山的那个牛棚里扫牛粪了——”

“你倒是总有话说。”何逐荣松开他的耳朵,“不过,我还真没看出来妹妹记仇。”

“你才认识她多久,当然看不出来了。”夏禹说。

“到什么程度?”

“只要你有一次在她坐下去的时候把椅子抽走了,以后不管是什么时候,千万别背对着她坐下。”

“这是她记仇吗?这是你欠揍。”何逐荣翻了个白眼,“人不可貌相啊,你给我的初印象完全不像是会来事的人。”

“你对我初印象是什么?”

“长得人模人样的,算是个正经人。”

“他这样还正经人?”葛子闲嘴快要歪到太阳穴了。

“你们俩半斤八两!”

三个人走进练习室时,室内已经人头攒动,报名了迎新晚会的小组都在积极排练。姜源儿已经换上了演出服,正在一个角落里压腿,和趴在栏杆上的姚心烛聊天。

“你们来啦,”姚心烛直起身,“我昨天改了一晚上剧本,大家一起来看看?”

几个人围坐到一起,葛子闲接过稿子念了出来:

“【旁白】龙王辗转反侧,金蟹将军最后的话仍然在他的心头萦绕。虽证据确凿,但他的眼神却那么悲切,说出的话也是肺腑真言,令人动容。

【龙王】(起身更衣,自言自语)不行,我要去狱中看看他。

(转换场景)

【金蟹将军】(醒来,行礼)大王!

【龙王】此处没有外人,你我二人不必多礼。寡人方才思来想去,以爱卿的品行,与此般恶劣行径怎么可能有干系?寡人以为你应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,不妨说说。

【金蟹将军】(涕泪俱下)大王如此信任臣,臣却无法将真相公之于众,心中之痛难以言表。臣对大王一片忠心,日后在刑场上相见,大王就当臣是为了大义而牺牲吧。

【龙王】(怒道)你这说的是什么话?寡人只要你一句真言。只要有一丝线索,都能用来寻找证据,免你死罪。

【金蟹将军】大王,如果臣之死能平息众怒,臣也是死得其所了。

【龙王】众怒?谁迁怒于你?

【金蟹将军】(叹气)都是因果啊,都是因果。没有谁对,没有谁错……”

葛子闲声情并茂地念完,转头夸道:“妹妹可以啊,台词有点古装剧的感觉了。”

姚心烛嘿嘿一笑,夏禹却指着稿子上的一行:“我觉得有三个问题。首先,金蟹将军在东海龙宫的故事里明明是个反派,你这不就把它洗白了吗?以及前面没有埋伏笔说谁是反派,你到后面要怎么加?而且龙王怎么可能大半夜亲自跑大牢里去?这可是个王啊。”

“本来就是故事新编嘛,我只是不想让鸽子的角色是个坏人。至于谁是反派,我还没想好,皆大欢喜的结局也可以嘛,为什么一定要有反派?”

“没有反派就没有目标了,戏还有什么好演的?”

何逐荣火了:“不是我说,夏禹你不能因为在剧里是龙王,到了现实里还把自己当龙王啊!剧本是妹妹辛辛苦苦写的,要是没她的剧本,咱们连初审都过不了。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,你还那么多要求?”

“你说什么呢,小组任务要是只能一个人做决定,那还叫小组任务吗?”

葛子闲眼看着三个人要吵起来了,连忙把何逐荣拉开:“好了,他们俩就是这样吵吵着长大的,你也别太当真。还有你龙王,你去大牢探望我怎么了,我不是你的心腹吗?”

“子闲,”夏禹刚要说话,葛子闲直接一个巴掌堵住他的嘴:“打住,我不是子闲,我是你的爱卿。你们再这样,不如换个节目,表演吵架好不好?”

姜源儿在这一片争吵中徐徐起身,翩翩然向镜子走去。大家齐齐望向她,她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:“我先去练舞了。等你们讨论完,再叫我吧。”

风从窗外倾泻而入,姜源儿乘着风一跃而起,光描出她曼妙的剪影。

不只是九组的孩子们,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被这一抹起舞的白色身影牵引了视线。

她盘起了头发,天鹅一样纤长的后颈格外引人注意。面纱在舞步之间偷偷扬起,却不肯让主人的脸全让人看去了,只露出她殷红的嘴唇。

风助力于她,她敛袖迎风跑去,轻巧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。乐曲行至慷慨激昂之处,她低头望向脚尖,转动一把油纸伞一样地转动起双臂。白色的衣裙猎猎作响,将这片天地里的浮尘都收进了袖中。

乐曲步入尾声,她缓缓屈膝蹲下,抱住自己的身体。她在地板上绽开,如一捧白色睡莲。

练习室内一片寂静。有一个回过神来的学生鼓了两下掌,随后一呼百应,整个室内掌声雷动。葛子闲和夏禹也由衷地鼓掌,何逐荣一边激动地站起来喝彩,一边广而告之这是自己组里的人。

姚心烛揣着袖子感叹道:“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啊。要是在以前,她就是那种女娲最开始用手捏出来的人,咱们呢都是后来捏烦了,用鞭子蘸泥巴随手甩出来的。”

她又连忙与葛子闲小声说:“我说的咱们不包括你啊鸽子,你也是女娲捏出来的人。”

葛子闲哭笑不得,顺手捶了一下夏禹的肩膀:“看这求生欲,你怎么把你妹压榨成这样了?”

“她都能骑到我头上去了,我压榨她?你讲点道理吧。”

正当整个练习室都处于热烈讨论的氛围之中时,一个女声在人群后面响起:“看来,今年会有很多精彩的节目。”

大家纷纷回头,见尚水君走进了练习室,她身后还跟着一名高年级扮相的学生,大概是学生会主席。

“君师好。”孩子们给她让出了一条路。

“同学们好。”尚水君走到人群的前面,“本来只想来看看大家有没有为争场地发生冲突,没想到现场气氛这么和谐。”

“是这个同学跳得太棒了,”何逐荣满脸骄傲地说,“她是我们九组的。”

“很不错。”她向姜源儿投去肯定的目光,戴面纱的女孩微微颔首。

“今年学生会给这次迎新晚会提了一个点子,让几位师姐师兄为你们的表演助兴。他们会在哪个节目出现,审定组、音乐灯光组也不知道。这样的即兴合作节目应该会很有趣,大家可以期待一下。”

“那我们得加油了。”姚心烛小声说。

葛子闲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提议跳舞。本没接触过传统舞蹈,以为就是挥挥扇子甩甩袖子的事,直到看完姜源儿跳的舞他才知道,自己不是在跳舞,是在跳大神。

姚心烛作为姜源儿的得力助教,专门负责帮葛子闲一个人纠正动作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四肢打结,小老师紧蹙的眉毛就没展开过,却还是强行顶着那对八字眉,露出上下不一的笑容鼓励他。姚心烛是没有什么怨言,他自己先觉得对不住人家了。

“你说,我这手脚看起来怎么不像是原装的呢。”

“大家都一样,我之前跳舞也是这样呀。”姚心烛安慰道,“再说了,这也不是你喜欢的事情,当时能投票参加就很不错了。要是做你喜欢的事情,你肯定长进很快。”

葛子闲捡起地上的水瓶拧开:“我学东西总是比别人慢一些,不只是跳舞。话说回来,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,还没体验过长进快是什么感觉。”

“但是你还有好多事情没试过,以后说不定会碰到擅长的呢。”

“你就别安慰我了。”葛子闲把目光投向正在背台词的夏禹,“你看那小子,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。”

姚心烛小小“嘁”了一声。“这你也信?他在穹下的时候学习可差了,作业不会做,考试不及格,他爸都担心他以后考不上大学。”

“真的?”葛子闲咕咚喝了几口水,“他?不及格?”

“我们老师以前最头疼的就是他了。在班上成绩掉尾巴,还总是跟老师抬杠,问题学生一个,邻居家说起他都是当反面教材的。你居然还以为他什么都做得好?”

“还真没看出来。我觉得他除了有点儿易燃易爆,没啥缺点。”

“他要面子啊,在人前总是做他擅长的事,你当然觉得他什么都好了。”

葛子闲干笑了两声。

姚心烛抱起了双臂:“你不信我就算了,总要信学校吧。要是你一无是处,灵探干嘛招你啊。穹下那么多人,每年每个系就招六十个人,怎么就选中你呢?”

“你问我,我还想问学校呢。”葛子闲对着镜子转了一圈,“难不成是因为觉得我长得不错?”

“你这个人很奇怪哎,难道你从小到大除了被夸长得好看,就没有被夸其它的了?”

“他们一般都说,这孩子没心没肺成天傻乐。”

“乐天派是多大的优点啊。如果我们组没有你,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熟起来,都在各玩各的呢。”

“你这话说的——”葛子闲开始挠头了。

“你先把动作弄清楚再说吧。我都这样夸你了,快点证明给我看,别让我打脸。”

姚心烛给人打鸡血很有一套,葛子闲斗志昂扬地把舞蹈动作重复了几遍。在她的指导下,他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做到了零失误。

“你看,我就说你可以的!”

小老师满意地跳起来和他击掌,葛子闲这时候想的却是:坦白从宽的最佳时机,就是现在了。

“还不是得谢谢你,小姚老师。总是帮我忙,挺不好意思的。”

“哪里,也就这么一次啦。”

“你帮我的忙可多了,要是没有你,我今天就去扫牛棚了。”

她疑惑道:“扫牛棚?”

“我和夏禹今天翻栏杆又被风纪委员抓到了,之前被记的次数太多,要是算上今天一笔就要去后山的牛棚搞卫生了。但是!”他话锋一转,“我们运气好,那个风纪委员居然认识你。他说看在你人好的份上,这次就放过我们组了。”

“又违纪了?你们两个能不能上点心,我上次值日的时候也看到你们几个到处乱窜,以后不要再这样了。”

“放心吧。”葛子闲露出自己的招牌八颗牙,“这次多亏了你,我们和这个风纪委员也认识了,还请他下次活动的时候来玩。你不介意吧?”

“这有什么介意的。但是你们不要再搞危险动作了,万一真的受伤了怎么办?学校里有很多地方都……”

看着姚心烛一脸严肃的模样,葛子闲多少有点良心不安。此时夏禹和何逐荣刚好从门外提了两个大袋子进来,招呼道:“来拿演出服和道具了!”

两个人走过去帮忙:“这么多?”

夏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:“除了源儿的衣服她已经提前穿好了,其他人的演出服都在这儿,头饰也在里面。”

何逐荣也把手里的袋子解开:“道具在我这儿,扇子,剑还有灯都在这了。”

“荣荣,你的是这件。”夏禹把何逐荣的演出服递过去,又从袋子里抖出一套与其他人画风迥异的盔甲,“子闲你的这套最沉,拿好了。”

葛子闲两手一拜:“大王,臣收下了!”

他抱着盔甲正要去隔间换衣服,何逐荣却给他拦下来,眼睛都看直了:“这是你演出服?”

“是啊,本将军的盔甲。”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手里的东西,神气地介绍道,“水系有点东西,演出服做得还蛮好的,一点也不违和。”

“你这个衣服借我穿穿行不?”

“去去去,你自己衣服不穿,抢我的干嘛。”

“金蟹将军本来就更像我,你哪像将军啊。当时分台词的时候我不在,是你抢了我的角色才对。”

“谁抢你角色了,没看金蟹将军带一个金字啊,这角色就写着我们金系的名字。”

“你,”何逐荣气结,“那你也不是当将军的料,你的角色就应该是话最多的那个旁白!”

双方拽着金蟹将军的盔甲不松手,各自力气都不小,道具在中央可怜兮兮地摇晃。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,他们的手腕上分别挨了一记手刀,两人痛得丢了手。姜源儿拿着落下来的道具从他们之间走过,一句话也没说,将盔甲放在了镜子边的地上,自顾自地练起了舞蹈动作。

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,葛子闲把手腕揉了揉:“你长得瘦胳膊瘦腿儿的,劲儿倒是够大。”

何逐荣咔咔按了几下指关节:“你还不是一样,你家里人叫你铁手真没错。”

“当时开会你不在,哪知道你也想要这个角色啊。”他语气缓和了下来,“下次有这种事,哥绝对让你先选行呗?”

“我就嘴上说说,谁要你让了。”何逐荣推了他一把,“还有,我比你大,你小子就别自称哥了。走走走换衣服去,要排练了。”

待到所有人换好了衣服,大家要齐心排练的心思也都飞到九霄云外了。

夏禹头戴龙王冠冕,穿一身水蓝色,走起路来还有那么点仙气飘飘的味道。姚心烛的服饰与夏禹的是同一色系,而何逐荣这次穿得和姜源儿一样素净,由于服装分层复杂,被她穿得一塌糊涂,另外两个女孩都在她左右帮忙整理。

葛子闲两手一抱,单膝跪下时一身的铁片叮叮当当响。“臣拜见大王!”

“爱卿快请起。”夏禹有模有样地把袖子一抖,头上的冠冕也跟着一抖。

葛子闲伸手阻拦道:“哎。大王莫低头,皇冠会掉。”

夏禹努力憋着笑:“爱卿你这头套也是别具匠心。”

“大王是指?”

他摇了一下葛子闲头上的螃蟹钳子,“你这东西不应该是长手上的吗?”

两个人笑作一团,打打闹闹引得三个女生频频回头。“你们干嘛呢,快点过来,时间不多了。”

“大王,也就剩半个小时了,要不咱们今天就这样了吧?”

“爱卿,不可胡闹!”


葛子闲结束了节目排演回到寝室,见室友还坐在桌前挑灯夜读。他把包挂在玄关的置物架上,趿着鞋走过去:“哥们儿,这么晚了不睡啊,看什么呢?”

带黑框眼镜的室友微微侧身,木讷地回答道:“书。”

“别学了。咱俩都还没好好认识一下。”葛子闲搬了一把凳子在他旁边坐下,“第一天开学的时候我跟你自我介绍了,你还没呢。”

对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本子,在寂静的氛围中慢吞吞地翻了起来,手指终于停在了某一页,抬头推了下眼镜:“找到了,你叫葛子闲。”

葛子闲擦了一把额头:“这个我知道。我是说你呢?”

“我叫侯三强。”

“三强,以后多关照啊。”他问,“你刚刚在看什么书?我记得开学的时候没发这本啊。”

“图书馆借来的书,下学期要学的。”

“这学期还有这么多书,你为什么不看?”

对方又推了一下眼镜:“这学期的看完了。”

葛子闲哑然,老半天才感叹道:“你是金系的吗?”

侯三强又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拿了张白纸出来,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了起来。葛子闲凑过去,看见他写下了“侯三强”几字,又依次画出了三条线。

“我的名字是我爷爷给起的,他希望我有三强,认知力强,毅力强,执行力强。”

“什么什么力?你这人讲话怎么这么老成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算了你还是别跟我解释了,我也听不大懂。”

“我是说,我得比你们要更用功,因为我以后想做像君师那样的人。”

“你想留在这儿当老师?”

侯三强摇摇头:“我说的是灵师的级别,我想在三十五岁之前修习到十五级以上,去危机事务部工作。”

葛子闲下巴都要掉了:“我连明天早上吃什么都没想好,你已经想好三十五岁的事了?”

室友默默把书摊开,继续研读刚才的章节。

葛子闲交的朋友天南海北遍地开花,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少年老成的同龄人。此人其貌不扬,不喜社交,读起书来一坐就是一下午,怎么看都不像金系的学生。他皱眉思索了半天,有些担心自己以后和这种老古董处不来。为了室友之间的和睦,他决定还是通过参与对方的爱好来促进一下关系。

“要不你跟我讲讲你刚才看的书吧?”

“可是你刚才说,我讲了你也听不懂。”

“你不是想以后达成咱们校长那个级别吗?”葛子闲又把凳子拉近了一些,“肚子里有货,也得要倒得出来。你要是把我都讲明白了,你就出师了。”

侯三强犹豫着,还是把凳子转了个方向面朝他。“刚才你进门的时候我刚好看到新一章节,是讲升灵的。升级的升,灵气的灵,也就是灵力升级。升一级需要分两次,学校的期末考核就包括了升灵,上学期一次,下学期一次,加起来就是一年升一级。”

葛子闲按照这个标准比对了一下自己的学习日常,顿时压力倍增:“那如果上学期没有升灵成功,可以下学期把那一次补上吗?”

“手册里面建议的是分成两学期来升灵。不过因为一级升到二级只用升一次,所以这学期对我们新生不作要求,只要在下学期的考核升灵就可以了。从二级开始以后,每学期都要考核升灵。”

葛子闲两手捂着脸,开始反省自己:“我跟你上的是一个学吗,这些要求我怎么一个都不知道啊。”

“你不看新生手册。”

“那种东西发下来有谁看啊。”他看到室友怪异的眼神,转移话题道,“这学期期末不考核,应该就没什么要准备的了吧?我们刚上来,生活都还没适应。”

“有的,”侯三强又推了一下眼镜,“这学期要考基础符咒,穹上历史……”

葛子闲四肢摊开在椅子上,朝着天花板叹了一口长气。

侯三强问:“还要我继续跟你讲吗?”

“讲,继续讲。”他挥了挥手,心里叫苦连天。本着促进关系的想法找他唠唠嗑,这哥们儿居然几句话就把他弄得焦头烂额。同龄人,能不能好好聊天了?

“虽然这学期没有升灵考核,但我想在这学期升一次。”侯三强对自己即将实现的目标还挺笃定,“按照我的计划,可以在三个月之后升灵,到时候我就找校长申请单人考核。”

“你这么急是上赶着要干啥啊?你跟我们组一个女生简直一模一样,有她在的时候我们讲话都得二倍速。”

“哪个系的?”

“火系的,情有可原嘛,可你是金系的啊。哥们儿,咱们系的系训——叫什么来着?”

“金城汤池,临难不惧,千锤百炼,精白之心。”

葛子闲打了个响指:“对了。你看这十六个字,有一个跟勤奋好学有关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所以你应该进错系了。”

侯三强犹豫道:“你这么觉得吗?”

“还真被说动了。”葛子闲叹气,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三强啊,虽然我记不得你说的是哪三强,光你这个定力就不够强,还得练!”

戴着黑框眼镜的弱小男生抱着胸前的书,满面惊恐不知所措。葛子闲于心不忍换了个话题:“说起来,学校以前有人入学之后转系的吗?”

“好像有。我之前在书里看到过的,现在给忘了——就是这本。”他抽出来一本册子,书脊上写着《历届毕业生案例分析精选》。

“还有这种书?”

“这个册子以前每年开学都要出一期新的,后来校领导换了不让办了,就停刊了。”

“哪个校领导这么开明,停得好啊。”

“为什么觉得好?”

葛子闲从他手里拿过册子,随手翻开一页在上边敲了敲:“你看,六边形优缺点分析图。搁这卖猪肉呢,还分几斤几两的,太没人性了。”

侯三强奇怪道:“哪里没有人性了,我还指望谁来给我画一幅分析图来着。”

“你是变态。”葛子闲把书丢桌上,“你刚才不是说有人以前转过系的吗?是哪个?”

“就是让停刊的那个校领导,咱们现任校长。”

“那就不奇怪了,君师一看就跟学校里那些老古董不一样,停刊的确是她做得出来的事。”

“她最开始是用地系的身份入学的,后来转到水系了。咱们学校就只有她一个人转过系。”

“她入学的时候被分错系了吗?”

“也不能说是分错,她刚进学校拿的就是地系的证明。不过我在传记上看到过,她的经历有点特殊。像我们普通人都只会在十几岁的时候灵力觉醒一次,但她除了十几岁的这一次,后来又经历了二次觉醒,拿到了水系的证明。”

“那她岂不是有两个系的能力?”

“所以她这么年轻就可以做校长。”

侯三强把书翻到其中一页给他看。图像中的尚水君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,一头蓬松浓密的长发,比现在的沉稳形象稚嫩了许多。旁边密密麻麻的解说文不用细看就已经明示了她非比寻常的经历,最底端还配上了一张各项均匀分布的能力指数分析图。

“天秀了,这就是传说中的六边形战士吗?”

“其实当时不止她一个,还有一个我们都认识的。”侯三强把书翻到下一页,“进酒先生,也是当时排行榜上最靠前的六边形战士。”

“他俩居然是一届的?”

“是的。在君师转系之前两个人都是地系的学生,剑术都很厉害甚至可以和老师单挑。他们当时被称为剑灵双子星。”

“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土鳖外号,老一辈真幽默啊。”

“咳咳,”侯三强又推了推眼镜,“其实我还在另一本书上看到过,进酒先生在学生时代的时候就被叫面瘫脸了。而且他和他的名字是反过来的,他本人酒量非常小,喝醉了还会做一些和他的外表反差很大的事情。”

葛子闲插着手臂摇起了头:“今天这个天聊对了,要不然我还真以为你看的都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正经书。”

“我就是对六边形战士太好奇了,才找这些书来看的。”

“六边形战士最后的归宿就是来这里当老师。”葛子闲真诚地看着室友,“所以三强啊,我的孩子以后来上学就拜托你了。”

侯三强窘迫地把手扭紧:“我成为六边形战士还要很久,接下来还得学习御灵,培养灵器,还要……”

“好了!今天就到这,我脑子用完了。”葛子闲两手呈枪状指着自己太阳穴,把凳子转了个向朝自己的床走去。

上一章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