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4.天行学府

学生们排成一条长队,由一名年长的灵探带领,走上了一条蜿蜒向下的楼梯。

“学校好奇怪,怎么一来就让我们钻地洞呢……”

“嘘,小点声,老师还在前面呢。”

前方的路狭窄昏暗,仅靠脚边黄色的指示灯照明,所有人的脸看起来都有些许诡异。杂乱的脚步声在四周空洞地回响,姚心烛紧紧抓着前面人的袖子。夏禹很清楚,她这种竖着进鬼屋横着出来的人已经沉浸在灵异氛围里了。

大约走了十分钟,那条隧道总算走到了头。前方停着一辆无顶的小列车,大概有十排座位,看起来就像游乐场内供孩子们乘坐的观光小火车,只不过这一辆没有自带背景音乐。

还有这车上的司机……是一条鱼?

这条鱼长得实在难看,心情也不太好的模样。它的下半张脸发育过头,包住了上牙,像只麻袋似的,似乎能兜住不少食物。它竟然悬浮在空中游动——空气于它而言就同水一般。最奇特的还是它头顶上的那一根银线,其尾端吊着一只灯泡,银线支撑不住灯泡的重量,那颗发光体便垂在它的脑门上面,晃悠来晃悠去。

带头的灵探招呼道:“这是一号校车,大家有序上车。”

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“快去前排”,人群瞬间散开来,蜂拥而上。夏禹被人流推过来挤过去,一转头姚心烛也不见了。

“夏禹,这边!”

他闻声望去,发现她已经在第五排占了个位置,正朝他大力挥着手。这丫头平常四百米不及格,这时候倒是溜得最快。

“离谱,你是怎么上去的?”夏禹艰难地推开旁边人移到她身边。

她侧过身拍了拍椅背,“怎么样?绝佳观景位。”

“这里也没那么前,为什么是绝佳观景位啊。”

“坐前排就离那条怪鱼太近了,后面的被摆尾容易晕车,我们这一排最好了。”

孩子们刚一进校就已经交到了很多朋友,车子里闹哄哄的。看着前面座位的两个男生,夏禹忽然想起了穹下的朋友们。

星期一的下午是数学连堂,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抄笔记,百无聊赖地等着下课铃响起;然后他们会冲去小卖部买一包辣条,蹲在教室最后一排边吃边打纸牌游戏;放风的那哥们儿一定是上一局输了的,虽然看着别人打牌手痒痒,但还是会在班主任逼近教室时及时响起警报,接着人群一哄而散,一个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正襟危坐;而老班怒目圆睁立在黑板前,把一沓刚出分数的卷子重重拍在讲台上。

这些他习以为常的景象,现在回忆起来竟十分想念。他与他们是不是以后也很难再见面了呢?

“安静!”开车的那条丑鱼发话了,鱼鳍狠狠拍在旁边的按钮上,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“我是提灯鱼,你们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小屁孩。现在都听好了,不遵守我规则的后果自负!其一,在我的车上!不能吃零食、喝饮料。其二,车开动之后不允许讲废话。如果不懂什么是废话!就什么都别说。其三,车开动之后不允许走动。不好好坐着的,就自己下去自由飞翔!”

它说话时会突兀地加重某一句话,没有防备的听众多会被这一惊一乍的断句吓到。

“现在有人有问题吗?”

没有人发话。

“没有问题,很好。”提灯鱼一个急转身,插上车钥匙准备发动。

亲眼见到一条鱼说人话,伴随着世界观在耳朵里碎裂的声音,孩子们全都安静了下来。

“它头上那个灯是不是快没电了?一闪一闪的。”也不知道是哪个耳朵不好使的学生,以为自己在讲悄悄话却全让旁人听见了,瞬间引起了小范围内的大笑。

提灯鱼暴躁回击:“我马上要退休了,但耳朵还很好使!”

前排一个女孩大着胆子问道:“您多少岁了?”

“没大没小,老实坐着!掉进重生河里可没人捞你。”

好一张深渊巨口,尖利的下牙密密麻麻,参差不齐。女孩赶紧坐回了座位里。

“亲爱的同学们,欢迎乘坐天行学府一号校车。我是此次观光的讲解员,布谷老师。”

略显稚嫩的女声从椅背中传来,一个男生嬉皮笑脸地学布谷鸟叫了两声,车上又闹腾了起来,一阵阵此起彼伏的“布谷布谷”,校车在欢声笑语中启动。

车头驶出洞口的瞬间,前排的学生们齐齐惊呼。后排被激得心痒痒,都伸长了脖子张望。

阳光一寸寸照亮车身,也把孩子们的眼睛照亮了。

校车行走在郁郁葱葱的峭壁上,两只丹顶鹤擦着悬崖飞过,羽翼所及之处掉下些碎土,随即散成了尘埃,在光束里上下浮沉,最后落在姚心烛的鼻尖上。

在群山的这一侧,天那么高,地那么深,水那么活,树那么灵。云是实实在在不骗小孩的云,像绘本里画的那样,可以站人,可以扯出丝儿来。三匹红棕色的马正踩着云往下奔,每跳到下朵云,先前踮脚的那朵便飘走了。

瀑布浩荡直落而下,一道彩虹的拱门恰恰立在前方,将汹涌的悬河敛成了一汪婉婉春水。淡粉色的花树盛开在河两岸,乍一看像是云群向彩虹借了一滴颜料后栖于树梢,团团相簇,烂漫得无边无际。

远处的山丘上种满了明晃晃的油菜花,风从花田中穿过,顺道偷走了许多抓不牢根茎的小花,于是风变成了金色。

这个世界鲜艳极了,所有从阴雨天逃出来的人都能得到它的救赎。

“你之前在船上不是还问我,如果逮着机会要不要溜吗?”夏禹拍了拍姚心烛。

“我才没说过这种话。”

校车行至山崖边边儿,车速渐缓。

就在他们的斜上方,一座鹅黄色的精巧阁楼立于山巅,高耸入云,只轻盈地探出半个身子。仔细一瞧,原来阁楼建在一座不起眼的圆柱形塔楼上,塔楼与山色泽一致,浑然一体,隐约可

见塔壁上错落有致的窗户。而塔上的阁楼太远太高,他们离得越近,可见部分便越少。它明艳亮丽,直视过久会有眩晕之感,却没有人想将目光从它身上移开。

“上方这坐北朝南的阁楼,便是光系的光霁阁。建校的始长老们认为,光系的灵师不应在平地上活动太久,而应住在山巅,借日月星辉以修养灵气。”

“光系是六系中最特别的一脉,它不与其它五系相生相克。具有光系特质的生灵十分稀少,因此灵探们也很难招到光系的学生。建校初期,光系每年都只有零零散散十几个新生。”

“我们系居然还这么特殊?”姚心烛开心了,“路老师怎么都没告诉我?”

夏禹托腮道:“你们系这么少,找到了肯定有奖金的。他要是告诉你了,不请客感谢你说不过去吧。怎么会告诉你?”

姚心烛一脸恍然大悟。

“作为六系中最后一个被发现的灵系,光系的这栋建筑也是学校里最后建成的。光风霁月,星罗棋布;心开目明,见微知著——便是光系的十六字系训。”

姚心烛掏出一个小本子唰唰写起了笔记。夏禹说:“你惨了,你们系离主校区这么远,估计你每天六点不到就得爬起来往山下赶了。”

“这不是有车道吗?我们肯定是坐校车下去的。”

离开了第一个观景处,车速渐升。前方是山的尽头——也是车道的尽头。夏禹还没来得及反应,校车已经毫不犹豫地冲向终点。最后一个车轮离开了轨道,车身腾空,猛地向崖底坠落。

“啊——!”

所有人的屁股都离开了座位,只凭本能紧紧抓着两侧的扶手。车身最终平稳降落,却不是着陆,而依然在低空盘旋。校车俨然一艘飞行器,风成了它无迹可寻的轨道。前面有个恐高的女生还在闭着眼睛尖叫,旁边人捂着耳朵大力推了她几下才止住。

提灯鱼一鳍拍在按钮上,讲解员的声音打断了大家惊魂未定的议论。车行至瀑布正前方,水声隆隆如雷声,孩子们都扒着栏杆探出头来观摩盛景。

“现在我们来到了水系的水肆门。重生河本是一条汹涌肆虐的凶河,在此处落下后却变成了一条温和的河流。始长老们认为,这全都是得益于瀑布前的那弯彩虹。它形似一道禁锢门,将水势硬生生压了下去。”

“这道彩虹并不是他们有意造出来的,是山巅上的光霁阁八面皆可反射光线,恰好使日照时间内的重生瀑布一直都被阳光照耀。水肆门,水指的是重生河,门指的便是那一道彩虹门。”

“听到了吧?居然说我们住的位置不好。要是没有我们系的那座楼,你们的窝早都被冲垮了。”姚心烛扳回一局。

“同学们来学校报到时,校船走的便是重生河的水路。几千年来,重生河滋养了这一带的土地。用重生河水灌溉枯树、擦拭伤口,树可重新勃发、人可蜕皮新生。”

“但大家一定要牢记于心,重生河本身是一条凶河。除了水系生灵,其它五系一旦掉进去便会被河水吞噬。没有水系老师的带领,禁止到河边戏耍。至于水系的同学,你们可以在河里行动自如。水系教学楼与食堂位于重生河底,老生宿舍位于北边的山洞内,一级新生则需要在河面上就寝。”

“不是吧,我晚上就睡在这里?”夏禹摘下卫衣帽子,“现在离着这么远都要被瀑布吵死了,怎么可能睡得着啊?”

“你们老师肯定有办法的,总不能让你们每天上课打瞌睡吧。”

讲解员继续道:“风雨如磐,蛟龙得水;心如止水,擒纵自如——这便是水系的系训。”

姚心烛见夏禹没动静:“你怎么不记下来啊?”

“你看我像会写那些字的水平吗?”

“……”

校车沿着河流向前,在一座深色的建筑上方盘旋。这是一座露天的椭圆形矮楼,俯瞰时依稀可见其内部的两层楼,门梁上都挂着未亮的红灯笼。它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烙印在人间的神秘符号,似乎只有在夜晚时会苏醒过来。

“现在我们脚下的,就是地系的地容楼。大家也许会觉得,白天的它相比水肆门和光霁阁不那么起眼,但这只是它地表之上的一小部分,位于土地之下的才是地系同学的主要活动范围。”

“地表之下的地容楼深及六层高,负一和负二层是属于地系的空间,而负三和负四层是地下城,有各种各样的商铺,大家在课余时间可以去逛一逛。负五层则是运动场,校内所有的大型文娱活动都在这里举办。”

有孩子开始议论:“他们每天都见不到太阳,怎么晒衣服啊?”

“可能是用暖气烘干吧。”

“藏器待时,足履实地;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——是地系刻在门柱上的系训。地系既可制水系,亦可旺金系,因此地容楼立于重生河边,是为了收敛凶河的水势;又位于鎏金殿旁侧,可扶持金系。大家看西边,那座建筑就是金系的鎏金殿。”

同在重生河西岸,大约距离地容楼三百米远,有一座华贵的赤金色殿堂。前院有小桥流水,后院有果树假山,俨然古时的王宫府邸。用“雕栏玉砌”一词形容它不为过,其奢侈的外形与低调的地容楼相去甚远,即便没有讲解员的介绍,都能一眼看出来这是金系的建筑。

“鎏金殿是整座学校的武器制造处。学校内所有冷兵器的制作与修复,全都由鎏金殿负责。它是金系的始长老亲自打造的一座‘黄金屋’,后由他的第一代徒弟们修缮完成。”

“金系的灵师们大多是巧手的建筑师或雕刻家,大家可以在大礼堂的艺术展馆里看到他们的杰作。擅长制兵器、造城池的金系,系训亦是一样坚定果决——金城汤池,临难不惧;千锤百炼,精白之心。”

车内连连发出惊叹。夏禹从“黄金屋”开始就听不见后面的介绍了。是穹上的金子不值钱呢,还是他们金系的人太张狂了?

“这个系又有钱又有品,好不一样啊。”姚心烛评价,“不过含金量这么高的房子,是不是得上个保险?万一有人在这里撬金子带到穹下去卖呢?”

“瞎操什么心,要是这儿的金子能撬,学校还办不办了。”

解说员继续道:“重生河的西岸属于地系和金系,而东岸则是草系和火系的地盘。现在我们来到的这一片常青树林,就是草系的芳草院了。因为树长得太好遮挡视线,其实这里并不是草系的最佳观景处。从芳草院的正门进入,才能看到枝繁叶茂之中隐匿的树屋。”

“草系的灵师们要么住在树屋里,要么在树洞里建造活动场所,总之是不会离开树的。院里有一棵最粗壮的古树已经有两千岁,被奉为这片土地的生命之源。虽说他们的院子以树为主,但草系的始长老仍然不愿意更换系名。她认为草系的精神在于从渺小的起点发芽,顽强地生长为参天大树——芳草萋萋,枯木发荣;天地回春,生无所息。”

校车从这一方养眼的青绿上空驶过,夏禹深深吸气,如同吸进一整片雨后的森林,神志清明了不少。

“水生木而克火,而木又生火,因此火升营与芳草院一并建于重生河边,以木旺火,又以水平衡火之烈性。同学们请看。”

就在芳草院的右侧,有一片与之面积相当的营地。围墙内坐落着数排吊脚楼,密密麻麻的屋顶分不清高矮,门柱上端无一不绑着一截红带。楼群中央的空地上有一顶石榴红色的大帐篷,鲜艳浓烈得像着了火,给观者以燃烧的错觉。

夏禹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,皱眉道:“那个……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烧着了?”

“火系是六系中气势最盛的一系,所处之地也刚好是学校里温度最高的地方,大家如果闻到烟味不必担心。草垛常常自燃,墙内有烟云升起,火系的始长老相信烟云象征着火的旺盛,因此给火系的地盘起名为火升营——赴汤蹈火,履险如夷;薪尽火传,百战不殆。”

姚心烛嘀咕道:“这是哪门子系训啊,听起来怎么像放火搞破坏的?”

“实话说,他们草系的有点危险。也就隔了堵墙,一把火烧过去,整个院子全没了。”

“你觉得哪个系最好看?”

“当然是水系,瀑布彩虹多好看啊。”

“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是水系的吧。要我说,金系的鎏金殿最好看了,给人感觉里面的人也应该长得又贵气又漂亮。” 前面一个男生转头,咧开嘴露出八颗牙灿烂一笑,比了个大拇指:“同学好品位!”

夏禹从卫衣帽子底下打量了他一眼。这六系的人还真是特征分明,显而易见啊。


校车沿着东岸飞行,回到山崖的左侧车道上,驶入与来时不同的另一个洞口。车停在站内,姚心烛解开安全带下车,有几个晕车的孩子在扶着车身干呕。

“女生到左边两队,男生到右边两队,晕车的到旁边去拿药!”一个大嗓门工作人员高声重复同一句话。

登记台后有四名办事人员,而孩子们都被中间的那位吸引了目光。这位婆婆身型矮小却造型奇特,满头银发如触电一般,呈蒲公英状散开在脑后。再加上她吓唬人的脸色,这副模样几乎可以放在成语词典里的“怒发冲冠”旁做图解。

后面的女同学开始小声议论。“是阴阳婆婆哎,专门带一级学生的教导主任。”

“为什么这么叫?”

“我听师姐说,是以前的学生给起的名字。她养了两只灵鱼,一条黑一条白,总是带在身边。因为长得像阴阳双鱼,大家就开始叫她阴阳婆婆了。”

姚心烛忍不住回头问:“她的头发为什么会那样?”

后面耳语的两个女孩儿和她对上了目光,其中一个立马解释道:“我也只是听说啊,她是在十四岁生日的时候在草原上骑马,闪电不长眼睛把她劈到了。她运气好留了一条命,但头发遭了殃,也不长个了,一直就是十四岁的身高。”

说话的这个女孩扎着高马尾,一副十分容易亲近的模样。她身边的短发女孩则沉静了些,只是在一旁淡淡笑着。

姚心烛随即向女孩们伸手道:“我叫姚心烛,同学你叫什么?”

“朱妙宁。”女孩非常大方地握住她的手,又使眼色示意一旁的短发女生。后者也伸出手道:“你好心烛,我叫卓孟。”

朱妙宁补充道:“我们俩都是光系的,你呢?”

姚心烛惊呼:“这么巧?我也是光系的哎。”

“不是吧,咱仨光系的排在一条队里,还是前后三个?你还认识什么光系的吗?”

“我是跟我发小一起来的,不过他是水系的,除了他其他人我也不认识。”

“你发小人呢?”

姚心烛转身望向旁边队伍,踮脚看了半天,指过去:“那个穿白衣服的鸡窝头,你们看见没?”

“喔,就是那个睡不醒脸?”

“就是他。”

朱妙宁转过头拽了一把卓孟,“孟儿,要不我们三个组宿舍吧。”

“你还没问人家心烛的意见呢。”

姚心烛紧张地指自己:“我?我没什么意见。我爱干净,睡得早,晚上不磨牙,洗衣服也很勤——”

“噗。”朱妙宁笑出声来,“那就是同意了?”

“同意!”她条件反射举手,反应过来又不好意思地放下来,“本来分宿舍就是随机的,和别人组还不如提前选好呢。”

朱妙宁连连点头:“就是就是。今天有点走运,排个队让我捡到两个室友。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,前世求了五百年的缘分,今生才能排到同一条队伍里——你们懂我意思吧。”

卓孟笑道:“我怎么记得原句是另一个说法。”

“我也好像记得是另一句……”

阴阳婆婆哑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:“后面三个最吵的,来登记。”

姚心烛乖乖地将入学材料双手递给她。

阴阳婆婆眼皮也不抬,食指飞快在舌头上点了一下,麻利地把纸质文件翻开。她每盖一个章,台面就震动一下,姚心烛也跟着震动一下。老婆婆唇周的那一圈皱纹随之收紧,一条条渐深的沟壑如同一把旋转的二十四骨伞。

“要申请寄宿家庭吗?”

“什么?”姚心烛回过神来,“还可以住寄宿家庭吗?他们都是灵师吗?”

“当然。一般都是学校的老师或教育部的工作人员,通过了资格审查的家庭。”

“还是不用了,谢谢老师。我和两个同学约好了要住一个宿舍呢。”

“考虑清楚,这位同学。你同年级的都有十四岁的了,你还没满十三,是目前新生里年纪最小的。开学不申请,之后就申请不了了。”

“我再过段时间也满十三岁了呀。”

“你确定不申请吗?”

朱妙宁从后边挤过来:“老师您就成全我们仨吧,找室友也很不容易的啊。”

卓孟拉了她一把,上前解释道:“主任,如果这个同学年纪小就搞特殊,她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。您不用太担心,我比她们俩都大,生活上会好好照应她们的。”

阴阳婆婆终于抬起头,姚心烛看见了她椭圆形的镶金镜片后的双眼。严厉的目光从三个女孩身上横扫而过,随后她伸手示意朱妙宁和卓孟把入学材料拿来。在她低头核实时,夏禹已经在旁边队伍办完手续过来了。

他见姚心烛在队伍边干站着,过来问:“弄完了?走吧?”

“我还要等同学。”

“谁啊?”夏禹皱眉,“排个队才几分钟的时间,你这就交上新朋友了?”

“其实是新室友啦。我们三个刚好都是光系的。”

夏禹一副不理解但大受震撼的表情。“那我先走了,你等你室友吧。”

姚心烛见势头不对,连忙挡在他前面:“哎等等,你生气了吗?”

“没有。你交新朋友了,我不也得去找一个吗?”他边说边走,谁知道姚心烛拽着他死活不松手,整个人就这么被拖着滑行了好几米。

“拉钩好不好?”她腾出一只手来,“不管我认识了多少新朋友,你绝对绝对绝对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。”

夏禹一听不乐意了:“你怎么还有个前提条件啊,学校里?”

“我这不是顺口一说吗,我说错了,你当没听见吧。”姚心烛把他插在裤袋里的手拉起来,“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,快点按一下。”

夏禹勉为其难地和她摁了一个大拇指印。“好了吧?我先走了。”

“那你不生气了哦。”

“我没生气!”

姚心烛看着他走远舒了口气,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。朱妙宁凑过来:“你们关系真好啊。现实世界居然有活的青梅竹马?”

“哎,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们俩一天一吵,两天一架。”姚心烛把书包甩到背上,“入学说明上有写,放了行李之后要去大礼堂参加五点半的开学典礼。我们是不是要去宿舍换衣服了?”


三人气喘吁吁爬上山顶到了光霁阁,推开宿舍门时全都发出了没出息的惊叹。

姚心烛万万没想到学校宿舍居然可以建成这个样子。

光系号称“住在云端”的一系,从宿舍门口望去,云朵就停留在她们的窗前,似乎伸手就能扯下一小团茸毛。干净的瓷白地面,干净的雕花窗,干净的书桌和衣柜,整个屋子干净得可以用皎洁来形容。右侧整齐摆放着三张床,其间用来隔断的屏风都被折叠了起来,每个床头柜上的灯都开着。靠窗的床头灯是太阳,中间的是星星,靠门这边的是月亮,三盏明灯都在白日里亮着毫不张扬却又不容小觑的光。

“我可以要有太阳灯的这张床吗?可以吗可以吗?”朱妙宁一个箭步飞过去。

卓孟笑着把门带上:“先到先得,是你的了。心烛你想要哪张床?”

“你不挑一挑吗?”

“我星星和月亮都可以。”

“那——我想要星星。谢谢孟儿!”姚心烛给了她一个甜甜的拥抱,接着立刻丢下书包冲了过去。

床头柜上除了那盏漂亮的星河灯,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包裹。左边的小包裹上有一片绿叶,右边则是一片枯叶。姚心烛将绿叶拿起来,它底下的包裹顷刻间展开来。

“校服……”朱妙宁的声音都变了。

“好漂亮!”姚心烛小心地把左边一摞上的衣服举起来。

浅青色的吊带配上鹅黄色的对襟短衫,衣服徐徐展开,逆光看去,好像袖子上的刺绣是阳光轻轻留下的痕迹。放下上衣,又展开了一条米白色的裙裤,她在身上比划了一下,长度恰好在脚踝之上,走动时犹如波浪起伏。

“别忘了看最下面,还有小饰品呢。”卓孟摇了摇手里的东西。

姚心烛这才看见,包裹最底下放着一块鹅黄色腰佩,旁边的纸卡上写着两行字:

欢迎来到天行学府光霁阁,请查收你的校服包裹。

左为春夏,右为秋冬。

女孩们打开屏风开始换装。屏风重新收起来时,换上春夏校服的三个人相视而笑。

“心烛,你看起来就像这里的人。”卓孟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。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,这个风格很适合你。”

女孩们在镜子前美美端详了一番,出门去往大礼堂。沿途有许多穿不同颜色校服的学生,大家都互相害羞又好奇地打量彼此,又移开目光假装没有看到。等到她们抵达时,大礼堂里已经有不少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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