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末,临近上学期的尾声。终于,在天气最热的时候他们等来了暑假。
作为穹上最大的学校,天行的高层与穹上危机事务部紧密相连。责任使然,学校规定寒暑假须有三个系的学生留校值班,以防在老师们为公事出动时,学校无人看守遭受意外。各小组每逢假期都会被排列组合,拆解成不同的轮班小分队。这么一来互不待见的队友也得硬着头皮磨合,队内拉帮结派的小团体就被打散了。
刚立新规的时候,家长们接受不了孩子离家时间太长,多持反对意见,当年时任校长的那位花了很大功夫才谈妥。不过在很多学生看来,多点时间在穹上看山看水看妖精,何乐而不为呢。
“姓葛的,快点来搭把手!”何逐荣手里拖着一个箱子,左右两肩上还背着俩鼓鼓囊囊的手提包。
“来了来了——”葛子闲小跑过去,把她手里的箱子接过来。
天热得人难以忍受,除了太阳大,连一丝丝风都没有。即便是这种情况下,何逐荣还是中气十足,眼神敞亮。她把一个包撂在行李箱上,叉腰看他:“咋了?都放假了还没精打采的。”
“这天气要血命啊。”葛子闲眯着眼看天。
“娇气得不行。”她朝后面看,“夏禹跟妹妹没来?”
“他俩马上就到了。妹妹从光霁阁过来时间要长一些,今天校车都要送你们,她下山坐不了车,只能靠走的。”
“也是,我都把这茬给忘了。”
“源儿呢?”
姜源儿恰好拎着一个小袋子从他身后走过来:“我刚刚忘了东西,回宿舍拿去了。子闲是来送我们的么?”
“马上就两个月见不到面了,肯定要送一送的嘛。”
何逐荣还在张望:“地系都来了这么多人了,崔觉好像还没到?”
“那哥们儿本来就是迟到专业户,开学那会儿他不也磨蹭了那么久才到吗。这还没到开车的时间,再等等看。”
这个暑假轮班的是水金光三系,其余三系的学生们都会回到穹下度过假期。校车上已经坐满了一级新生,高年级的学生们正自发地帮后辈们搬行李。提灯鱼在座位上打盹儿,头顶的吊灯摇摇晃晃,在挡风玻璃上碰出脆响。车上的背景音乐是一支古筝曲,布谷老师清甜的声音穿插其中,味同炎夏里一杯冰凉的酸梅汤。
“荣荣,源儿!总算赶上了,我气都要跑断了。”
三人朝声音来的方向看去,姚心烛边跑边大口喘着气,身后跟着气定神闲的夏禹。
“荣荣你行李这么多吗?”她被姜源儿拉住擦拭头上的汗,别不过脸去,只有朝何逐荣那边转动眼珠。
“其实也不多,我这两个包里面装的都是穹上特产。”何逐荣拉开拉链,一股浓郁的糖浆味扑面而来,“怎么回事……啊!完蛋,我忘了这个糖不耐高温,全化了!”
“这天气蛋都能烤熟了,你还敢把糖放在最外层,哈——”葛子闲笑还没笑完就挨了一个手刀。
姚心烛转头问他:“崔觉呢?”
葛子闲摊手:“你都不知道,我怎么知道。他是不是一个人先走了?”
“怎么可能,离校只能从这儿走啊。”
“是校车只能从这儿走。”夏禹随便找了个石头靠住上半身,“学校这么大,肯定有那种小门或者暗道。他一个人溜出去了也不会跟我们说的。”
“亏你还是组长,一点都不关心组员安全。”
“人家根本就不想让我关心,你让我热脸去贴冷屁股啊?”
“算了吧,你们俩半斤八两,都热不到哪去。”
提灯鱼按了两下喇叭,瞪他们几个一眼:“上车了上车了,都坐好!”
何逐荣帮姜源儿把行李放好,两人刚坐下,校车就开动了。她们朝车下的同伴们挥手告别,剩下三个人目送校车的最后一节消失在洞口,暑气好像也被这一车的喧闹带走了。
第一学期就这样结束了。草系的鸟精从头顶飞过,不合时宜地空投下一粒鸟屎,还好是掉在他们身边的空地上。
“唉。”葛子闲长叹一口气。
“怎么了鸽子?”姚心烛问,“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你叹气。”
“果然人只能多不能少啊,走了三个,不热闹了。”
“也是没办法的事嘛。现在才放个暑假你就有这种感觉了,等到我们毕业的时候你肯定哭得最惨。”
“妹妹,这个组有你在,哭得最惨的肯定不是我。”葛子闲插着口袋往前走,“我从小就不爱哭,耳朵被我爹拧出血了也还嬉皮笑脸的。”
“我也不爱哭啊!”
“你哥说了,你小时候那可是不一般,啃你一口西瓜就能哭得整条街都知道是他干的了。”
“咳咳。”夏禹在旁边清了下嗓子,姚心烛瞪着他开始蓄力,后者立马转移话题道:“太阳太大了,咱们各回各家吧,别在外边晃悠了。”
炎热的八月,一级小灵师们在师长们的鼓动下走出校门,在广阔无垠的穹上世界留下自己渺小的足迹。夏禹、姚心烛和葛子闲也禁不住诱惑,每到周末高年级组织校外活动的时候,三个人都蠢蠢欲动,嘴上说着天气热太阳大,临到出发的时候还是出现在了队伍里。
八月的第四个星期结束,他们已经走过了穹上的四座名胜古迹。回到学校时夜幕已经落下了,葛子闲早早回了寝室,夏禹和姚心烛吃过宵夜后一起散步到了芳草院。
“你真的不打算把苍生盘这事儿告诉鸽子吗?”姚心烛忽然问。
夏禹答:“说实话,他应该感觉得到我们有事瞒着他。就我们每天这神秘兮兮的样子,他看不出来才怪。”
“不要紧吗?”姚心烛担心道,“你们关系这么好,他到时候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怪你?”
“怪我就怪我吧。不是故意不告诉他,是这件事真不能跟人讲。”
“可是源儿也知道这件事,现在我们还一直在跟她汇报进度啊。”
“那是因为不小心让她知道了,没办法才让她加进来的。”夏禹说,“子闲没你想得那么小心眼儿,他格局大着呢。我之前还跟他说了,以后我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,肯定第一个找他。”
“等一下,”姚心烛停下脚步,拉住他,“那棵树,是不是神树?”
夏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。
满园青葱的包围下,古老的神树叶片尽落,枝丫光秃,躯干佝偻似垂死老人。脚下一圈触目惊心的枯叶,如同在盛夏时节突然闯入的秋色,宣告着一则诡谲的信息。
神树枯萎,六系大乱。
姚心烛紧张地咬着大拇指:“好像……”
“出大事了。”夏禹仰着头慢慢退了几小步,转身飞快地跑起来,“我去找校长!”
“你等等我啊!”
“你去把子闲找上,别到处乱跑!”
他全力奔跑起来,冲过芳草院的大门,沿着重生河往水系的教学楼而去。路上只有两个校保卫处的工作人员,见他火急火燎地从中间穿过去,高声喊着“重生河边禁止超速”。夏禹不一会儿就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,心里太过着急,下楼梯时感到台阶一个个撞上脚心,躯干和四肢也为之震动。
还没碰到办公室的门把手,门就向他敞开了。他没收住力差一点撞到桌子上去,勉强抓着旁边的柜子站定,看也没看就一通报告道:“君师,芳草院的神树整棵都枯了,叶子掉光了,我们刚刚才发现——”
“慢点。”旁侧传来女声。
夏禹朝左望去,尚水君正在仔细擦拭一柄银色的剑,间隙中抬头看他一眼,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神态。校长显然已经知晓此事了。
夏禹大口喘着气:“这件事,和上次苍生盘被入侵有关系的吧?”
“目前也只有这种解释了。”
尚水君将剑尖抵在左手心,握着剑柄的右手使力,长剑在光里一寸寸埋入她的掌心,直到消失不见。夏禹也来不及对这种景象大惊小怪了,继续问道:“入侵的那个人你们追到了吗?”
“苍生盘抓不住的人,我们不可能追到。”
“那我们要怎么办?神树枯了,这附近不就都完蛋了吗?”
“神树只是助长生命的势头,没有神树只有土,万物生灵也可活。这也是地系存在的意义。”
“所以我们就不管神树了?”
尚水君摇头:“当然不会放任不管。商羊长老会出面的。”
商羊,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水系长老。夏禹听单廷廷说过,长老们坐镇六系,与其它上古神兽一样,肩负保护整个穹上安宁的重任,除了偶尔给高年级上课时会出现,学校不到迫不得已是找不到他们的。现在校长能请长老出山,是真的大事不妙了。
两人疾步走出水系教学楼,迎面撞上了跑来的姚心烛和葛子闲。
“君师好。”他们齐声问好。
“同学们好。”她没有停下脚步,“正好大家没见过商羊长老,现在跟我一起去吧。”
两个人都一脸茫然,夏禹招呼他们:“走啊,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。”
葛子闲怀疑道:“这么严重吗,把长老都请来了?”
夏禹回道:“废话,神树叶子都掉光了,你说严重不严重。”
“真的不是因为荣姐那次拿石头给砸坏了?”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姚心烛问。
葛子闲压低声音说:“别告诉别人啊。迎新晚会排练那会儿她跟我说,有一次她不小心拿石头砸到神树了,当时哗啦哗啦掉了好多叶子。现在要是告诉她神树叶子掉没了,她估计吓都吓死,要自己提头来见校长。”
“神树历经两千年的风霜屹立不倒,不可能被区区一块石头砸坏。”尚水君在前面说,“如果一块石头就能动摇它,说明它已经在崩溃的边缘。神树垂垂老矣,但我们早已在树底埋下了聚灵器,有定期的灵力输送,它不应当那般脆弱。”
葛子闲张了张嘴,无声地作出口型:“我刚才声音很大吗?”
夏禹耸耸肩,姚心烛摇摇头。
“行吧,开学之后又要挨揍了。”
四人走进芳草院,一个白衣老翁已站在神树下,一边仰着脑袋看向树梢,一边围着树桩转圈圈。从夏禹的角度看过去,他削尖的脸型像一个朝下指的箭头,鼻头呈锋利的锐角,白胡子和白眉毛都在随风飘荡,有种滑稽的庄严感。
尚水君带着他们走过去,向他致意:“长老。”
“喔,尚水你来了。”商羊的两道白色寿眉往上一挑,如同两条平滑下落的抛物线。他拄着拐杖走来,夏禹才看到他的右腿是瘸的。
商羊径直走向尚水君:“学校里还有其它地方出现这种问题吗?”
“没有。”她回答,“除了苍生盘,其它地方一切照常。”
葛子闲问夏禹:“苍生盘怎么了?”
夏禹装傻:“问我干嘛,我怎么知道。”
“上次你不是跟着维修人员一起去检修了吗,你不知道?”
“我又没下去,我是在上面牵绳子的。”
尚水君把手轻轻搭在夏禹肩上:“这件事已成定论,也是时候让大家知道了。”
“夏禹你还真有事瞒着我啊,”葛子闲一脸震惊,“还是不是兄弟了?”
尚水君替他解释道:“是我要他不向外透露的,这件事情当时还未经确认,如果直接发酵起来,没有好处。”
“所以苍生盘出了什么事吗?”
“苍生盘被歹人入侵了。”商羊神情凝重,“入侵者对苍生盘做了些什么,我们尚且不知。但就神树现状来看,一定不是奔着草系去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尚水君答:“如果直奔草系而去,入侵的当天它就会枯萎,不会延后这么长时间才有反应。神树灵力尚在,即便没有水与土也能硬撑一段时间,拖到现在才油尽灯枯。”
姚心烛疑惑道:“那为什么学校里除了神树枯萎,其它五系都没有反应?”
“一定是有的,但现象太隐蔽,我们都觉察不了。草系只是最好观察到的一系罢了。”
商羊打断他们的对话:“这件事,你准备让全校都知道吗?”
“是。”尚水君说,“我刚才叫一个水系的学生去广播站通知了。虽然要告知,但最好不要让他们亲眼看到神树现在的模样,以免引起恐慌。”
此时院墙头的广播里响起了单廷廷的声音:“这里是天行学府广播站。由于我校工作人员在检修苍生盘时发现异样,学校正在采取措施展开调查。请留校的同学们不要惊慌,按时熄灯就寝。友情提示,今晚有降雨,请水系的同学们暂时离开卧铺,到教学楼里避雨。”
“长老,事不宜迟,请您开始吧。”尚水君说。
商羊转身,一瘸一拐地走向树下的空地,留给他们一个苍老坚实的背影。
他弯腰而后垂头,从肩膀到大臂再到小臂,手腕到手掌再到三节指关节,他缓慢地展开双臂,动作极其精细,令观者甚至有听到机械齿轮转动声的错觉。他屈起那条瘸了的腿,就像收起受伤的机翼,只靠着手里那根拐杖来维持平衡。拐杖尖端在地上画出圆滑的弧线,他的身体也随之倾斜。
孩子们面面相觑。“所以,他现在是在跳舞吗?”
“是求雨前的准备仪式。”尚水君说。
“呃,求雨?”
“普通的雨对油尽灯枯的神树没有用处,只有商羊长老引来的大雨能解救它。”她抬头望向天上逐渐聚拢的乌云,“跳舞只是一个仪式,通过这些动作把灵力汇于一处。真正重要的,其实是那根拐杖。”
雷声隐隐,夜幕彻底落下,只有院墙脚的指示路灯泛着微弱的光。商羊的拐杖所画的圆圈之内升腾起淡蓝色的雾气,他在氤氲而起的薄雾中起舞,形似画中仙。
姚心烛摇着头感叹:“要是源儿在,肯定要夸它长老不愧是长老,腿跛了还能跳得这么好。”
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冒出来:“开玩笑,这可是咱们水系的长老啊,最最元老级别的大人物。”
夏禹回头一看,居然是单廷廷。“师兄你怎么也来了?”
“广播站近啊,我播报完就来凑热闹了。”单廷廷开始跟葛子闲和姚心烛搭腔,“你们俩也在啊。怎么样,我们水系有点东西吧。”
姚心烛稀里糊涂地点头,问:“师兄之前见过商羊长老吗?”
“没有,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老人家本尊。我就比你们大一级,咋可能见过他啊,都是高年级的才能上他的课。”
“我有个问题——虽然感觉问了也是白问。”葛子闲凑过来,“六系长老有没有排行榜?比如谁第一,谁垫底之类的。”
“鸽子。”姚心烛用食指和拇指做出把嘴巴缝上的手势。葛子闲不管不顾地咧开嘴,露出八颗牙。
“当然有啊,我们商羊长老第一,火系的毕方长老和地系的玄蛇长老并列第二。”
夏禹扶额:“这个排行榜是每个系自己排的吧,我怎么还听过其它版本的。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
“怎么只有前三没有后面的排名,我们金系不配上榜吗?”
一声惊雷平地起,孩子们被吓得一个哆嗦,纷纷回头望去。
商羊高举拐杖,淡蓝色的光柱直指上空,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沉石,天空被激起层层涟漪。这一声雷过后,空气寂静了许久,沉默地酝酿着接下来的表演。商羊放下屈起的那条腿,和神树一起静静等待大雨的到来。
夏禹仰头望天,看见一滴水朝着自己的眼睛直冲而来。他闭上眼,却听“啪嗒”一声,水滴落在了尚水君结起的屏障上。
接着是第二声,第三声,后面他就数不清了。
雨势一发不可收拾,淅淅沥沥地落满了这一大片土地。起初神树并无动静,大约过了三分钟,在大雨耐心的浇灌下,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祈福里,最底端的树枝轻轻抬头。
孩子们欢呼着跳跃起来,互相击掌。商羊长老拄着拐杖走来,他身后宏大的巨物在春雨里苏醒舒展,新绿的嫩芽从低至高在枝头绽放,而他像一个点亮千万盏明灯的守夜人,手里的拐杖正是他的火柴。
夏禹在心里暗暗惊叹。起舞求雨,万物复苏——原来这就是长老级别。
商羊颤巍巍地朝几个孩子摆摆手:“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完,你们几个别在外逗留太久,快回去吧。”
他声色疲惫,步伐也不稳。姚心烛跑过去问:“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,要不要紧啊?”
尚水君搀扶着他边走边回头说:“长老需要静养,我带他去后山。你们回宿舍按时睡觉。”
四个人目送他们离开,接着猝不及防地被雨淋了个全湿,才意识到尚水君人走了,屏障也跟着她一起走了。
“校长,好歹给咱留把伞啊!”
“师兄,快啊。你们二级不是学了怎么结屏障的吗?”
单廷廷这时候支支吾吾起来:“我,我好歹也是挂了四门课的人,这玩意我结不出来。”
雨下得太大,连芳草院的繁密树顶也挡不住。落汤鸡们被雨淋得睁不开眼,只能一路狂奔到最近的门卫处。屋檐就只有那么一小块,四个人挤来挤去,门卫师傅也不打算请他们进去躲雨,还在里面悠哉悠哉地喝着热茶。
葛子闲把上衣撩起来扭成麻花,站在他旁边的姚心烛连忙捂住脸:“鸽子你干嘛呢,这是公众场合!”
“都是自己人,怕什么。”他把衣服拧了一滩水出来,回头指姚心烛,“你那个口袋都可以当水壶往外倒了,要我帮你拧吗?”
“神经病啊!”
夏禹把湿成一缕一缕的刘海拨到后面,看着没完没了的大雨叹了口气。单廷廷见状开口安慰大家:“咱们不用在这躲雨,就这么一路淋回去也行。这个雨淋一淋有好处的。”
其他三个人都回头看着他。
“神树都成那样了,经这么一淋,叶子一下子全长出来了。所以啊,这个雨是有促进生长的作用的。”
夏禹对他讲的话早就是抱着听笑话的态度了,姚心烛还很当回事:“所以如果人站在雨里超过一定时间,也会长高吗?”
“理论上可以这么说,操作上嘛,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商羊长老求的雨,也没试过。”单廷廷说着把目光投向夏禹,“子闲这个高度可以不用再长了,但你哥——其实可以去试一试。”
夏禹的眉毛一点点往上抬,直到单廷廷干笑着放弃了这个提议。
“师兄,为什么商羊长老和鱼禾老师都要在我们跟前变成人啊。就像要我们突然变成动物的样子走路说话,他们不会不习惯吗?”
“这是学校的规定,所有在校老师都要以人形出现在学生面前。要是本体出来,那样子能给你们当场吓晕过去。”
“有多吓人,比鳄鱼还吓人吗?”
葛子闲夸张地张大嘴:“说到吓人的东西,你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鳄鱼?”
“小时候被我拖去看恐怖片给吓的。”夏禹幸灾乐祸地说完,手臂上就挨了姚心烛一下。
“倒也不是那种吓人。”单廷廷接着姚心烛的话说,“但是妖精嘛,尤其是级别已经能当老师的,一般都长得很大只、很奇怪。不是所有人本体都像鱼禾老师那样,跟家养小宠物似的。”
葛子闲摸着下巴说:“这么说学校在各方面都还蛮照顾我们的。”
“那当然了,咱们学校很人性化的,一直都相当注重学生心理健康。”
夏禹打了个哈欠,踏进逐渐变小的雨里。“你们继续聊,我先回去睡觉了。”
雨停了。
鹅卵石路边冒出许多绿得晃眼的小芽,晚风吹来,都伸起湿漉漉的懒腰。回去的路上单廷廷还在给师弟师妹大讲特讲天行的光辉历史,直到葛子闲和姚心烛听不下去都跑回宿舍了,没有听众了他才消停下来。